【散空】断骨
成为执行官之前的散×深渊空
不是白散，是加入愚人众之后一直在深渊执行任务的“人偶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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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困在深渊里面的那数十天并不算难熬。
那个时候，他的名字也仅仅只是人偶而已。
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，那个时候被派去深渊的小队运气不好，遇见了愚人众有记录以来从未见过的可怕魔物，实力强悍到无以复加，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。敌人过于棘手，小队里面的所有人都在一场可怖的战斗当中失去了呼吸，只有人偶一切如常。
毕竟他本来也没有呼吸。
但即使是人偶，在身体损伤过重的情况下也是要进入休眠的，并非没有意识，只是不能动弹，也同样不能发出声音。这样当然是有弊端的，对周遭环境了如指掌的代价就是对时间和疼痛的感知依旧无比明晰。但这样的经历对人偶来说实在过于丰富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，只有无力如影随形，令他烦躁。
于是他依秒计数，盘算着自己的身体何时能完成自我修复，这次的任务进度已经被耽搁了。
远远听到有谈话声，声音不算多大，但对人偶来说足够清楚。
“殿下，又是陆地上的。”
“嗯。”
被称作殿下的那一位，似乎是个少年的声音，他步伐轻捷，隐约只有走路时衣料相互摩擦的响动——身手应当不错。
那少年径直走向人偶，探他鼻息，抚他脉搏，可人偶怎么会有这些？人偶在心中嗤笑，以为自己一定会被当成尸体丢掉，但他的确没想到，这个“殿下”真是很有眼力，一眼便认出……这是神明的造物。
哈。
身为“神明的造物”，看不见却听得着的人偶，被这个感觉上应当是尊贵无比的殿下带离了原地。人偶没办法睁眼，自然也就无法认得回来的道路，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任务进度会因位置的变易而受到影响，愚人众在深渊的探索进展过于缓慢，情报不会嫌多。因此，人偶不论去到任何地方，收集到的资料都会是有用处的。
关于他自己，那就更不需要担心，不管这个“殿下”是出于什么目的带走他，人偶的生命都永无止境，就算被肢解，他的意识也不会随风而去，只要能被修理一下，很快就能恢复如初。不管发生什么，他都已经活了几百年了，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，再多匪夷所思的遭遇也都只是能够磨砺他的垫脚石而已。人偶别的没有，只余富许多的时间，他连漫无目的的等待都不害怕，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害怕的呢？
人偶在心里做了很多的设想，有了很多的准备，他等待着自己实力不够而造就的败笔——可现实在他这里似乎总是出人意料的，陌生的势力什么都没有对他做。没有研究、没有解剖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，反倒是那个被称作“殿下”的人，用一种奇怪的药品治疗了他的伤口，受伤的地方被药水沾染，凉丝丝的就冒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他体内游走，很舒服。
人偶揣测着这位“殿下”的意图，怎么也没想到，对方对他很放心似的，做慈善一样给他治好了伤口，扭头就走向了其他地方。殿下的脚步声很轻，却不缓，不需要很长时间就完全消失不见。深渊之地是寂静的，渐远的足音作为唯一的响动，让人偶的世界又变得苍白无声。
他离开不到一刻钟，人偶就睁开了眼睛。面前的景象的确有些令人意外，那是一个布置极为华丽的房间，床铺柔软，灯光缱绻，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位王子的寝殿。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脏兮兮的人偶准备一间这样的房间，难道是给他休息用的？
身上没有任何用于监控的装置，房间内更没有任何危险的布设，人偶起身感受着自己刚刚恢复知觉的四肢，推开房间的门。
他没有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就走出去，于是和星空一样的镜影打了个照面。
这是什么？
人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，看起来像镜子，触感又似乎是软的，难道是什么空间传送通道之类的东西？
没想到深渊底部还有这种神奇的力量，怪不得这房间四周什么埋伏和危险都没有，原来是在这个门口有蹊跷……
从这里出去会被抹去生命吗？会被刀刃切成千万块吗？会一直一直坠向没有底端的世界尽头吗？
人偶什么都不知道，他握紧自己怀里许久都不戴的属于愚人众的面具，毫不犹豫地踏向虚无的星空。
一步。
两步……
意料之外的，什么都没有发生，和“殿下”赐予他的药水一样，这次的结局也颇为出人意料。四周当然不能说全然没有危险——因为人偶又被传送门送回了之前他受伤失去意识的地方。
人偶捉摸不透这个殿下的任何想法，内心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，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，正静悄悄、密密实实地将他套在其内。
是圈套吗？这样的现状实在是太过于不稳定，人偶急需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状态。
※
这次降落的区域有很多能够致人重伤的危险怪物，人偶不停战斗，总有受伤，却也一复一日越来越熟练，他从各种角度观察、击打，终于将这种怪物的基本信息收集齐全。人偶在打败第七十二只怪物时，终于能够在原地坐一会，留给自己的身体一点自我修复的时间。
其实如果可以的话，人偶并不想休息，对现在的他来说，战斗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，能够完成愚人众交给他的任务，也能从那个“殿下”带给他的诡异状态之中脱离出来。可即便人偶并不会被消耗殆尽，却还是需要时间休整自己身体被磨损的地方，否则可能会在危险的地方被强制休眠，情况会变得更加麻烦。于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，人偶靠在深渊长相诡谲的紫色石头上，睁眼望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和四周，胡思乱想。
具体想了一些什么事情，人偶自己也说不上来，思虑本不在他原有的烦恼范围内，思虑的内容是什么也就更不重要。对他来说，唯一重要的，从来都只有自己此时此刻的目标——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。
人偶站起身来，随便朝着一个地方走去。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有没有踏足过那个地方，不过不管有没有也差不多了，且不说这里什么地方长得几乎都是一样，这里的危险也都是瞬息万变的，就算他一直待在原地不动，也还是有机会遭遇各种怪物，深渊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，危机四伏，格外适合只会漫无目的游荡的人偶。
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，走了没多久，人偶就碰见了一种全新的怪物，长相可怖、身形巨大。他的实力现在已经比以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，但面对这个看起来就非常恐怖的庞然大物，他依旧没有很大的胜算。
人偶是勇敢的，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个再渺小不过的威胁，况且，他从来也不会真正获得死亡。
人偶拿着单手剑，剑身盈满雷光，他果断决绝地冲上前去，在几秒钟里和那怪物打了几个回合，怪物的鳞甲很硬，即使元素力在它身上留下了诸多印记，还是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。反倒是人偶，四肢躯干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，正往下流淌鲜红色血液。
第二次冲上去的时候，人偶在对方释放力量的时候留意了它的运动轨迹，用目光和出招感受对方的弱点。第三次是演练，失败；第四次是重试，失败。
紧接着是第五次、第六次、第七次。
没有多少次可以给他试错，时间长了的话，他的身体一定会被怪物撕碎，人偶感受着周身的剧痛，有些焦急地想要迅速解决战斗。他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，越不能自乱阵脚，只要盯准了那个他已经找好了的弱点，一剑就可以解决他。
第八次，他往前冲，看着怪物的运动轨迹，感受着自己手中剑锋流转，一瞬之间，怪物化为齑粉，而人偶几乎在同一时刻倒地，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。
这次任务周期之内的敌人，他们的战斗能力似乎普遍提升了一个档次，强制进入物理休眠，被夺去身体使用权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一，需要记录在报告上才行。
人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，感受着自己似乎已经断掉的胳膊和小腿，然后更加小心地感知四周。
他还会来吗？那个殿下？
他究竟有什么目的？究竟要什么要修复自己？
人偶对这些事情其实也算不上好奇，只是“殿下”的态度实在令人讨厌，他不愿面对这种不安定因素，只想快点消除，那令他想起自己在踏鞴砂那段可悲的、被人类欺骗的日子。
这次肢体损伤的程度并没有上次严重，预估只需要半天就能全部自己修复完成。
可是人偶期待又害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——那个“殿下”又来了，他迈着同样清浅的脚步走向人偶，蹲下身子来查看他的伤势，人偶却什么也做不了，包括睁开双眼。
人偶连他的样子都看不到，遑论去了解他的目的。
又是一样的温柔对待，凉凉的气息流淌在四肢百骸，人偶又被修复了。
但等一刻钟后，人偶睁开眼睛，“殿下”又理所当然地不见了。
这样的认知让人偶几乎有些恼火：修复他，却不跟他说话、不透露自己的目的，捉摸不透，自以为是。
很讨厌，很讨厌，但偏偏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。
人偶还在深渊里战斗着，仿佛永无止境。他不断受伤、不断被修复，以越来越残破的姿态躺在黑暗脏污的角落，和没有生机的尸体分辨不开。
“殿下”却从来没有缺席过。
已经是第六次了，人偶从没看见过这位殿下的真面目，深渊开放的时日越来越近，人偶焦急又烦躁。
烦躁、烦躁、烦躁。
他头一次如此急切地想要完成一个任务。
人偶有些分神，随即被面前那个他已经战斗过无数次的怪物一掌拍飞，撞到身后的墙壁上。损坏有些严重，不过还能继续。
这次的任务让他的实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，面前这种已经面对过很多次的怪物已经并不算难对付，只需要一剑就能立即解决掉。
怪物倒下了，人偶在它尸体边立了一会，脱力一样地也躺了下去。
好累。
人偶好像也会累。
他会来的吧？
这次没有进行强制休眠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是脚步声。
这几次人偶发现，殿下的身上似乎带着很多小饰品，也许挂在衣袖上，也许挂在腰腿部，他一走路，就会叮铃叮铃地响，因此对人偶来说，这个脚步声非常好分辨。
他果然又来了。
殿下蹲了下来，抚摸人偶受伤的手臂，轻轻将他被血液黏在脸颊的发丝撩开，动作温柔无比。
人偶感受着这一切，似乎连身体上的疼痛也完全屏蔽掉了，只是听着殿下似有似无的呼吸声。
人偶好像突然被什么惊醒了一样，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偷袭面前这个“殿下”的。左手被“殿下”握在手里，右手刚好能够唤出武器，一下子贯穿他的要害。
人偶并不打算把他完全杀死，他还有话想要审问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人类。
当然，聪慧的人偶自然知道，他面前这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少年，应当是个深不见底的狠角色，在深渊这种鬼地方拥有信徒，被怪物称作“殿下”，谁敢保证拥有人型的，就不是怪物了呢？
可那又怎么样，“殿下”的实力不简单，也决计逃不过近在咫尺的偷袭，人偶断定。
但，就在他准备睁眼之时，“殿下”做出了一个让他此生都再难忘却的动作。
“咯啦——”
人偶的四周又静了。
那几乎称得上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他脑中回响千遍万遍，那是人偶骨骼断裂的声音。
一向善于忍受疼痛的人偶猛地睁开眼睛，张着嘴巴发出惨叫。
好痛！从来没有这么痛过……！！
他在踏鞴砂的炉心被烧得十指尽毁也没这么痛过，生理性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，人偶终于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了那个殿下的……金色的影子。
他的胳膊从关节处断了个彻底，甚至连筋骨也不再连接，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掉了一样，那一节小臂正被殿下轻松地拿在手里，似乎完全没和他有过牵连。
“殿下”徒手，把人偶的手臂硬生生掰断了。
人偶下意识学着人类的样子大口呼吸，睁着紫色的瞳，留下泪来。
他看着殿下，看他金色的发丝与眼瞳，被深渊之底的红色星辰彻照，泛着残忍到极致的血光。
“殿下”神情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…哦，原来你有痛觉啊，抱歉。”
他发现了？
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频繁受伤其实是在引诱他来？
是，是这样，人偶拙劣的戏码他怎么可能无法识破？
可是既然他识破了，为什么还要来？为什么还要救？提醒一个人偶不要再刻意受伤不觉得像个笑话吗？
人偶的损伤终于在胳膊碎裂后达到了临界值，陷入休眠状态。
金发的殿下治好了人偶所有的伤口，又一次离开了。
杀了他、杀了他。
人偶这样想。
几天内，人偶再没在深渊下受伤。
深渊的出口在周期结束时终于张开，人偶看着头顶发出暗淡光芒的洞口，摸了摸自己前几天才断过的左臂。
他依旧还是没弄明白，“殿下”的目的是什么，为什么不和他说话，又为什么要救他。
他仿佛只是遇见路边的小猫，随手给一口可以吃的食物，不说要把猫抱回家，也没有对猫不耐烦。他好像对价值千金的猫根本没有目的，他完全不在乎。
那为什么要这样？
人偶怨。
他讨厌人的承诺和背叛，偏偏“殿下”只给予他伤痛和修复，唯一的那个问句是对他的威胁。
没有其他的。
很奇怪，很可恶。
人偶想，自己一定要亲手杀了他。
※
“没有其他情报了吗？”女士抱着胳膊，嘴角似乎带着微微笑意。
“没有了，你可以去汇报给女王陛下。”
散兵整理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信件和杂物，有些不耐烦。为什么一定要派这个女人来询问资料？自己本来就讨厌讲故事，尤其是给她。
“哈……”
“不走吗？”
“不，斯卡拉姆齐，我只是在好奇。”
“随你好奇，与我无关。“
“你难不成爱上了那个深渊王子了吗？”
散兵猛地抬起头来。
罗莎琳从未在容貌瑰丽的人偶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，像极了刚被抢走最后一口食物的野狗，分外凶狠、无比狼狈。
这有趣极了。
但可惜的是，这样的失态只在散兵脸上保持了一瞬，下一刻他就立马又变得神色如常，只余语气阴森森地讥讽道：“我希望你以后说话前能够动动脑子。”
“我分明对他恨之入骨。”
The end.
其实只是随手一写的流水账，无因无果，忽然想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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